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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从一张“红手印”契约开始

发布时间:2024-09-24 来源: 安徽省农业农村厅 作者:佚名

  

  

  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县小岗村,一个在新中国历史和农村改革史上都绕不开的村庄。金秋九月,记者循着历史脉络来到这里,沿着改革大道一路向前驶去,小岗村的新面貌逐渐清晰起来。试验田里的作物茁壮生长,新开发的民宿干净规整,当年见证“红手印”约定的茅草房,也早已成为景点“当年农家”,等待游客们的到来。

  在小岗村“大包干”带头人之一严金昌家的“金昌食府”里,记者见到了这位如今已有81岁仍精神矍铄的老人。“我们家现在一共有46口人,饭馆是我五儿子开的,我还有个孙子正在国外读研究生呢。”纵使已经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每每回想起“大包干”之前的岁月,严金昌仍然忍不住感叹,“当时我们想都没想过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40多年前一个冬夜,小岗生产队的18位农民冒着坐牢的风险,在村头的茅草屋召开秘密会议,联名签下了“分田到户”的生死契约,率先实行农业生产“大包干”。这个挣扎求生的行为,不仅改变了小岗村的命运,同时也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大幕。

  “当时啥都没想,

  就是想吃饱饭”

  “吃粮靠返销、用钱靠救济、生产靠贷款”,1978年前的小岗村是这一带远近出名的“三靠村”。1976年的时候,全队人均年收入只有22元,人均口粮50多公斤。所有队员都住着破烂的茅草屋,户户家徒四壁,没有一家有暖水瓶,有的人家全家只有一床棉被。饥饿迫使村里很多人背起花鼓,外出逃荒要饭。

  “泥巴房、泥巴床,泥巴锅里没有粮,一日三餐喝稀汤,正月出门去逃荒。”——“大包干”之前小岗人讨饭时唱的凤阳花鼓词,真实地反映了那个时候的生活状况。

  “那种养不起老婆孩子的感觉,我永远记得。”谈起曾经外出讨饭的经历,严金昌仍然觉得难为情,“我也要过饭呢,那个时候孩子多,都是让饿给逼的。第一次要饭的时候,我觉得挺丢人的,你出到外面去,别人家差不多都是给个二两,好点的能给个一碗,我差不多是三天能背回来一趟。”

  在另一个带头人严宏昌早年的记忆里,“饥饿”“贫困”一直是小岗的代名词。在小溪河中学读到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家庭贫困,他再也读不下去了。1973年,严宏昌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当时成年社员在外面讨饭不种地是要给队里交钱的,严宏昌每月就给队里交15元“管理费”,队里给他记上150分工分,能抵8元钱。从卖劳力开始,严宏昌在外面慢慢拉起了一支建筑队伍,先后揽下了蚌埠铁路分局、凤阳县矿管局、县法院等的一些工程项目。

  穷则思变。到了1978年,为了能解决吃饱饭的问题,队里把在外谋生的严宏昌叫了回来。当年10月,严俊昌、严宏昌、严立学分别当选小岗生产队队长、副队长、会计,组成了新的队领导班子。“大家伙儿觉得我在外面搞得好,回来能给队里想想办法。”严宏昌说,“当时我们六十多岁的老社员关廷柱握着我的手说,宏昌啊,这回就看你了,我们没有多大的要求,能有一天两顿菜稀饭喝,别出去要饭就满足了。”

  接下担子的那年,凤阳发生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几乎颗粒无收,农民更大规模地外出讨饭。严宏昌急得上火,在队里四处查看情况。“我当时到处转悠,发现不光是仓库里没东西,牛的话要么是小牛犊子,要么是老牛,像样的农具也基本没有,我当时就想,这可怎么干啊。”回想起当时小岗村的窘迫,严宏昌连连摇头,“更别提大部分人都携老带幼出去要饭了,队上连干活的人都没几个。”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能背水一战”

  当时农村实行的还是人民公社制度,一个村的人一起出工,一起收工,一起吃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这种“平均主义”导致社员的生产积极性和生产效率都十分低下。

  “我当时让严俊昌他们给上头打报告,想把一个队分成两个大组比着干,结果报告没批。但是要解决小岗的问题总得试试新办法,所以我当时就说,报告不批我也分。”为了解决社员吃饭的问题,他们先后尝试了“一人划半亩”“一个队分成两个大组比着干”等方法,都没有完全解决生产效率低下的问题。但这些尝试也让严宏昌开始注意到,其实社员在自留地上的生产积极性是很高的,一亩自留地上种出的粮食,甚至能胜过生产队的二十亩。

  “自留地里使劲干,集体田里养精神。这样下去,小岗的生产效率肯定提不上来。但是社员吃饱饭的问题又必须解决,后来就想到了之前在工地上包工的办法。各项工程包干到人,不管你是瓦匠还是泥工,总是能够提前完工,所以就想把这个办法套到我们生产队上。”严宏昌说,“大家有了土地就敢下本钱,所以就想着要是地能分下去的话,就让各家想各家的办法,把生产效率提上来。”几经考虑,最终下定决心,小岗必须走分田到户“大包干”的这一步。

  严宏昌很清楚,在当时的政策环境下,搞分田到户是有很大风险的。但风险归风险,社员吃饱肚子更重要。考虑清楚这些之后,严宏昌等人开始私下找关系好的社员去聊这件事,没想到人人都同意,只说谁敢带这个头,大家就敢跟着干。

  “为了做好保密工作,我是当天下午5点多开始招呼人到严立华家去开会,选严立华家也是因为他家有两进房子,他的老婆孩子在后排屋子里睡觉,我们在前排屋子里开会比较方便。”严宏昌的目光看向虚空中的一个点,缓缓地回忆道,“我记得当时见面大家都很客气,都在讨论在哪儿能要到吃的,完全不提分田到户的事情。”

  全队20户村民代表,除了关友德、严国昌两位户主外出讨饭没有到场外,其余18位户主都参加了这场会议。严宏昌率先开口:“我们小岗20多年都靠国家养活,不能为国家作贡献,反而成为累赘。我们有地有力气,得走好自己的路,咱们把地和任务都分下去,哪怕先干一年干出成绩呢。”

  口说无凭。为了让这次会议的决定有个依据,一份按下鲜红手印的“大包干”契约诞生了。“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交和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坐牢杀头也甘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手印一按,社员们都被绑在了一起。大家反复约定,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讲出去,对外要说是“大包干”到组,对内则是按到户办法搞,完成上缴任务,共同承担风险。

  严金昌的红手印在第二排第一个。“说不担心都是假的,反正就是豁出去了,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严金昌说,当晚,他们便将生产队的土地、耕牛、农具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有了土地之后,各家开始想各家的办法,借牛、犁地、开荒,铆足了劲儿干活,社员的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

  “1979年大丰收,粮食多到家里都堆不下”

  一年后,小岗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979年,全队粮食总产量增加到6.6万公斤,相当于1966年到1970年产量的总和;生猪饲养量135头,超过历史上任何一年;油料产量1.75万公斤,相当于1960年到1978年的总和;向国家交售粮食1.5万公斤,是征购任务的10倍;交售油料1.25万公斤,是统购任务的80倍。队里不仅偿还了800元的国家贷款,还留有少量的公积金,全队人均收入从22元增至371元。

  “1979年的大丰收,粮食多到家里都堆不下了,为啥舍不得卖呢,都是给饿怕了。”严金昌回忆着曾经的喜悦,“那年的春节,小岗村人第一次不用出门讨饭,除夕夜的时候,家家户户杀猪宰羊,蒸白米饭,鞭炮声响了一夜。”

  社员们高兴地编了两首顺口溜:“大包干,大包干,直来直去不拐弯,保证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全是自己的。”“大包干,就是好,干部群众都想搞,只要准干三五年,吃陈粮,烧陈草……”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小岗的“秘密”很快就被公社知道了。“当时小岗的牛草贷款、粮种贷款全部被扣下来不给了,供应粮也断了。”严金昌回忆道,“没有种子,我们就到处去借,咬着牙硬是渡过了难关。”

  虽然“大包干”改变了小岗村贫穷的状况,但是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还是引发了包产到户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的争论。“有人说我‘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还挺大。我心里不服。当时‘大包干’被公社知道了,我有可能被撤职的时候,群众都跑来跟我说,就算你不是干部我们也跟你干,那我就得顶上啊。”严宏昌说。

  幸运的是,小岗“大包干”的做法先后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支持。第二年春天,时任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到小岗村所在的梨园公社检查时,发现了“大包干”的秘密,这一情况随即被逐级汇报上去。“是万里给我们吃了定心丸。”严宏昌告诉记者,1980年元旦刚过,时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的万里亲自来到小岗生产队视察,后来又在安徽省委常委会上介绍,“大包干”的经验得以在凤阳县大范围推广,全县粮食总产量和农业产值短短几年就翻了番。

  1980年5月,邓小平同志同中央负责同志谈话,充分肯定了肥西县的“包产到户”和凤阳县的“大包干”。1982年,中央第一个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正式出台,明确包产到户、包干到户都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生产责任制。

  处理好农民与土地的关系,是农村改革与发展的主线,关乎农民的根本利益,关乎农村的长远发展。18枚红手印催生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打破了人民公社体制下平均主义的弊病,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最终上升为我国农村基本经营制度。到1984年底,全国569万个生产队中99%以上都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人均粮食拥有量达到800斤,温饱问题基本解决。

  开天辟地,敢为人先,这就是“中国农村改革第一村”——小岗村的故事,也是走在改革之路上,千千万万中国人的故事。

  站在新中国成立75周年这一历史节点,严金昌不禁感叹:“国家政策决定国家命运,从过去没得吃、没得穿、家家都住茅草房,到现在吃不愁、穿不愁、家家都住小洋楼,我对现在生活很满意。”(杨丹丹 柴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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