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产业基金为何异军突起——对产业基金投资农业农村的行业观察

　　近日，被业界称为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国家队”的国投创益基金，战略投资我国生物育种行业领军企业——瑞丰生物，在行业内引起了广泛关注。本次投资由国投创益战略入股，产业龙头的持续增持和知名市场化机构的助力，为瑞丰生物开展“卡脖子”技术攻关打下坚实基础。

　　种业振兴在资本市场受到关注，显示出了政策的强大驱动力。生物育种具有技术壁垒高、研发投入大、开发周期长等特点，作为国内最大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国投创益坚持服务国家战略，集中优势资源，聚焦粮食安全、能源安全、科技安全的投资策略。在农业风险相对比较高、前景还不是特别明朗的情况下，产业基金的意义尤其重大。

　　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与国投创益基金一样，面对释放出的大量政府引导基金，农业各细分领域发展迅速，吸引了包括产业资本、社会资本在内各类机构的积极投资。他们纷纷布局农业农村，包括农业食品、智慧农业、农业科技等产业都在其关注范围内，这在以往并不常见。

　　农业农村从来不是产业基金眼中的“性感”赛道，甚至避之不及，怎么忽然受到密集关注?带着疑问，我们进行了深入调研和采访。

　　有探索——

　　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国家队”的前世今生

　　作为金融领域的“舶来品”，产业投资基金并没有明确概念。一般说来，产业投资基金是指通过向多数投资者发行基金份额设立基金公司，由基金公司自任基金管理人或另行委托基金管理人管理基金资产，委托基金托管人托管基金资产，从事创业投资、企业重组投资和基础设施投资等实业投资。

　　产业投资基金在我国发展历史较短，只有不到20年的发展时间，乡村振兴产业基金更是“小老弟”。

　　时针回拨到8年前。彼时脱贫攻坚大幕开启，2013年12月，国家先后成立了贫困地区产业发展基金和中央企业贫困地区产业投资基金，并交由国投创益产业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运营管理，探索市场化的产业基金扶贫新路径。

　　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在市场发展不成熟、资本趋利等背景下，社会资本往往关注于回报率高、周期短的行业，而乡村振兴产业基金以财政和中央企业资金为主，主要投资关乎农业农村发展的相关产业。

　　政府如何通过资本力量推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农业产业政策如何进行战略布局，如何在脱贫攻坚战场开辟新的投资路径和投资方式，成为国投创益面临的难题。

　　“香蕉房”“凤梨车”，海南临高县农民唐甸忠买的房和车在当地有了新名称。从一家人挤在一张板床上的穷日子，到备齐新房、喜提新车，唐甸忠仅仅用了4年时间，而这要归功于他在当地与经营水果种植的天地人公司合作，依托土地入股、现金参股、务工等方式获得的收益。

　　天地人公司快速发展壮大的关键，在于及时引入国投创益的股权融资。为助力欠发达地区大力发展产业，国投创益投资1.1亿元为天地人公司提供全方位的资源支持，企业很快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并在海南建设了41个基地，为海南当地农户年分红超过3000万元。

　　产业基金扶贫是一项新事、好事，也是一项大事、难事。作为基金管理公司，国投创益兼顾社会效益，不以营利为目标，这意味着基金为此要放弃不少高回报项目。

　　在扶贫任务和基金本质要求的两难抉择面前，如何积极把脉市场，让基金有所作为，考量着基金管理者的运作水平和经营智慧。

　　“刚开始没有经验，拟投项目有一些偏差，走了一些弯路。”国投创益相关部门负责人说，从2018年开始，基金以政策扶持性投资为主，兼以投资市场化的公司和项目，从而推动贫困地区产业发展带动建档立卡贫困人口精准脱贫。

　　以政策引导为投资方向，资本市场往往也能给予良好回报。按此思路，借助央企国企、大型民营龙头企业的力量，国投创益相继投资了一大批扶贫效果好、收益有保证的项目，不仅为贫困地区带去了大量资本，还带去了先进的管理经验，真正做到了促进贫困地区产业发展、带动贫困人口脱贫致富，国投创益由此进入了高质量发展阶段。

　　随着我国三农工作的重心从脱贫攻坚转移到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对我国广大乡村地区撬动社会资本、盘活优质资源的作用愈发凸显。2021年6月，“中央企业贫困地区产业投资基金”更名为“中央企业乡村产业投资基金”，通过市场化运作、专业化管理，以中央企业乡村产业投资基金为代表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正在以显著的社会效益和良好的经济效益实现自我循环和滚动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国家队”。

　　为脱贫攻坚而设，因乡村振兴而兴。8年来，管理这支产业基金的国投创益公司已成长为一家基金总规模达445亿元的国内最大影响力投资机构。据介绍，截至2021年底，国投创益已投资项目200余个，金额达540亿元，累计为地方政府贡献税收652亿元，带动就业216万人次，为就业人口提供收入1029亿元……国投创益这份成绩单赫然在目。

　　国投创益董事长王维东表示：“国投创益作为中央企业服务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载体和特色品牌，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乡村振兴的重要论述，紧紧围绕国家乡村振兴战略，始终心怀‘国之大者’，将保障粮食安全、助力种业振兴作为基金投资的重要任务，聚焦现代农业、先进制造、清洁能源、新能源材料等领域，发挥基金引导带动作用，推动产业振兴和农民富裕富足，以产业基金投资点亮乡村振兴之路。”

　　有挑战——

　　农业属性让产业基金面临不少困难

　　近几年，除了中央层面，部分地方政府乡村振兴基金也相继推出。2018年3月，四川省“宜宾五粮液乡村振兴发展基金”正式通过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审核备案，标志着全国首支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在四川正式成立，并进入实质运营阶段。随后江苏、广东、浙江等地纷纷发起设立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

　　根据相关统计，截至2022年1月13日，全国范围内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累计设立数量为169只，总计管理规模为1407.88亿元。其中，按年份统计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新设立规模呈明显上升趋势。

　　按省份统计，169只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共分布在22个省份，设立乡村振兴产业基金规模前五名的省份分别是广东、安徽、山东、江苏和浙江。从区域看，产业基金发行地区过度集中于发达地区，例如，广州增城区乡村振兴投资基金、浙江省乡村振兴投资基金、江苏省乡村振兴投资基金等。这并不难理解，东部沿海地区政府财政资金相对雄厚，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建设较为齐全，经济发展迅速，这些地区探索设立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的条件更为成熟。

　　从趋势上看，虽然乡村振兴产业基金近年来一直呈增长态势，但产品发行数量仍然偏少，结构上大多以政府投资为主，而且各地在探索规范设立运作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方面积极性不高，往往停留在鼓励层面，仅有个别地区如江苏、浙江出台了具体的管理办法。一些龙头企业积极参与成立基金，但其发行数量少、发行规模小、社会影响程度低。

　　政府引导加社会参与的产业基金模式有了一定的热度，但在落地执行层面存在社会资本配资难、配资贵、优质项目少的问题，尤其是农业领域，被长期冠以周期长、见效慢、风险高的三顶“大帽”。社会资本减少了对涉农企业的投资力度，农业相关企业在选入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的拟投项目库方面仍然存在不少障碍。

　　长期跟踪乡村振兴投资的某基金合伙人范凯业解释，农业农村项目普遍具有投资收益低、期限长、资金回收慢等特点，无法有效吸引社会资本，导致基金的后续募资进展不及预期，项目迟迟无法落地，产品难以进一步推行。

　　由于目前私募基金的年限一般为5年左右，而一些农村投资项目从策划、建设到实现盈利的时间就可能在5年以上，这不但给基金退出带来压力，也增加了基金募资的难度。

　　“在乡村产业领域投资既面临产业周期，也存在项目孵化过程，如果不重视资产的配置，很容易出现错配，造成基金本身的市场效益跟不上。”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琦说，农业“赛道”是长期的，但资本的耐心不是长期的。农业投资的回报周期和倍数与其他产业不同，没有那么快变现的商业模式，需要真正的“长期主义”。而且，政策层面需要持续大力的支持，让社会投入能够看得到回报的预期。

　　过去很多投资机构听到农业就退缩，认为风险高、投入大，这些都是在探索乡村振兴产业基金中不可回避的困难。这就要求做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的团队根据这些行业难度多去思考，探索更多的主题投资机会。

　　不少专家建议，在实际操作中，社会资本主导运作的优质子基金在投资一些并非涉及国计民生的乡村产业时，政府可适当降低出资比例，将部分收益让渡给社会资本投资人，鼓励社会资本主导基金，充分发挥社会资本的专业化能力，增强基金的市场化运作。

　　在这方面，不少发达地区已经有了先进经验。广州乡村振兴产业基金是广东省首支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它由广州增城区人民政府联合粤港澳大湾区一些优秀的产业龙头和上市公司联合发起，发起的过程体现了“政府引导、社会资本参与”的优势。广州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的设计年限为20年，是扎根于区域的产业基金。其中，政府有一个本金退出让利的机制，这样的制度设计能够充分引导和发动社会资本，而在基金的决策层面能充分实现市场化，让基金的经营管理团队受益。

　　有潜力——

　　产业基金市场化运作还须政策协同支持

　　“对于符合江苏省农业信贷担保支持政策的被投企业，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在投资的同时，联合省农担对其发放农担贷，投资与贷款并行支持企业发展。”江苏省农业信贷担保有限公司常州分公司总经理刘春花最近开展业务时多了一份底气，这份底气源于常州市实施的投贷并行政策。

　　除了投贷并行，常州市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的运作方式还包括母子基金和股权直接投资。母子基金是指乡村振兴产业基金与常州市各个辖区、乡镇政府投资平台、各类社会资本共同设立子基金;股权直接投资则对有上市潜力的企业按创投行业惯例进行股权直接投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原则上不做第一大股东，不参与企业经营管理。

　　“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可以有效地帮助政府放大财政资金杠杆作用，充分发挥在乡村振兴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引导和资金撬动作用，带动当地经济发展。”河北省张家口市察北管理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张玉清说。

　　对于乡村振兴产业基金而言，市场化运作则意味着不能设置过多限制，必须要在更广范围内通盘考虑。在这样的理念下，有些产业基金从2020年底便开始着手布局，不断研究乡村振兴重点行业，并提前做好投资准备。以国投创益为例，投资隆平生物、大北农生物、杭州瑞丰等生物育种头部企业，助力种业自立自强、种源自主可控;投资企业新疆钵施然生产采棉机1500台，推动采棉机对外依存度由100%下降至16%;投资企业潍柴动力年产农业机械装备52.1万台(套)，大幅提升农业生产效率效益……

　　与以往基金主要专注于股权投资相比，乡村振兴产业基金除了价值判断和投资能力之外，还特别注重资源整合。产业基金已经自成一个投资生态圈，覆盖各种细分行业。后续投资时，基金能帮助这些企业和一些专业化团队进行对接，从渠道端对被投企业予以保障，企业则可以用较少的成本获得更多资源、渠道和市场占有率，实现企业的平台铺设与产业链的纵深拓展。

　　“首先，合作伙伴要有市场化的商业运作思维，保证企业效益和我们投资基金的有效收益;其次，合作伙伴需要有更高的社会责任追求，这能够保证合作伙伴企业的正确发展路径和支持乡村振兴的决心。”国投创益投资部相关负责人总结出一套挑选优秀合作伙伴的独特标准。

　　因为产业基金并非不考虑回报的直接投入，而是依托实体项目完成产业链、生态链布局，因此在投入时选择更精准，在投资后运作更高效，在退出时寻求多方共赢，更有利于新兴产业成长，避免乡村产业出现“砸不出水花”的窘境。

　　在政策的支持下，当产业标的条件符合市场需求时，通过市场化运作引导产业基金投入乡村产业，可以获得合理的回报。然而，成功运作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并非易事，推进乡村振兴产业投资基金发展任重道远。

　　相关专家建议，应尽快成立国家级乡村振兴母基金，调配中央财政资金以产业投资的方式投向更多地区，形成“中央—省—市县”三级乡村振兴产业基金体系，更好地培育优质乡村产业项目，在保证基金有一定收益的同时，逐步增强基金的产业属性和产业孵化属性。

　　除此以外，还应建立目标导向的乡村振兴产业基金绩效评价体系和激励机制，完善尽职免责机制，并将其与管理团队的激励挂钩。在乡村振兴产业基金退出方面，可考虑公开上市、股权转让、股权收购、控股股东回购等多种退出方式。